在众多微博评论中,你会时不时发现一个奇怪的名字:假假條(JaJaTao)。这支目前百度百科都还没有词条的乐队,一直在中国的地底下发出属于自己的不同声音。
01.
年5月20日,一张名为《时代在召唤》的专辑横空出世,像颗炸弹般迅速引起了乐迷的热烈讨论。唢呐与电吉他,锣鼓与样板戏,听众们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上世纪的中国农村地区。
专辑里,《湘靈鼓瑟》是这样唱的:
“為了錢我睜開眼
為了飯我張開嘴
為了死我松開手
為了愛我岔開腿”……
《盲山》是这样唱的:
“大了多了微微你張張嘴啊
恨抑屈痛那麼多蕾裡娶坡上殮
黑啊白啊妹妹你快快睡啊
摸摸你小額麼頭夢裡莫撞上鬼”……
粗犷的风格,晦涩的歌词,配上主唱凶狠又怪异的唱腔,中国文化恐怖的一面就这么朝你扑面而来。
一首首听下来,你会惊叹中国原来还有人在做这样的音乐。“有时如同误入了样板戏年代和民间白事的地下朋克英雄,有时又好比向神灵哭诉祈求的婴孩,情绪喜怒无常却棱角分明。”
在第二年的虾米音乐编辑推荐年度榜单里,《时代在召唤》力压同为处女作的《丑奴儿》夺得第一,一时风头无两。豆瓣人打分8.8,虾米人打分9.6,当之无愧的“神作”。
榜单top3
而他们出现的意义,远远不止一支新生年轻乐队那么简单。假假條,是独一无二的——共和国朋克。
02.
《时代在召唤》问世时,乐队主创、主唱、吉他手刘与操仅仅只有21岁。彼时他正从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退学回北京,一年修满四个学期学分的他用省下的钱制作出了这张专辑。
与大部分玩乐队的年轻人一样,与操也是在各类摇滚乐潜移默化的影响中走上了音乐的道路。黑色安息日、玛丽莲·曼森、平克·弗洛伊德……
你很容易在他们身上发现涅槃的影子,与操自己也说:“……无论是意义还是形式上吧,我都试图在做一种Alternative的东西,我秉持一种朋克的根源性的主义,说回来这也就是Nirvana最影响我的地方。“
华语歌手中,他喜欢崔健和罗大佑,更是翻唱了后者的《爱人同志》收入专辑里,富有攻击性的吉他和冲破耳朵的唢呐声,把这首翻唱变为了最有力量的版本之一。
翻唱版权
在北京四中毕业后,与操考上了伯克利音乐学院主修表演和爵士作曲,过硬的专业知识给他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他找来一群会中文的美国人组乐队,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发展方向。
学校开设了一门讲日本传统乐器的课程,与操上课后却有点失望:尽管书里所有标题都是汉字,还多次展示日本对唐朝文化的保存和发扬,老师对中国民乐却极少提及,仿佛根本不存在。
他去找老师理论,得到的回答却是现在所谓的中国名曲其实都是20世纪后才成型,算不上真正的传统民乐。而在世界各地各类音乐形式都充分发展、融合的伯克利,居然没有同学在做属于中国的音乐,与操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满足于乐队传统三大件吉他、贝斯、鼓,而是力求新鲜感。在“认识了唢呐这乐器以及一些中国民乐的噪音审美倾向的性质”后,与操决定给自己的音乐加入唢呐。而这个人选,非他同校的中国民乐大师,被称为“唢呐演奏第一人”的——郭雅志先生莫属。
郭雅志专辑《江河水》
目前大多年轻人,一听到与“民族”相关的艺术就会觉得迂腐陈旧,但郭雅志很少面临这种负面评价。
年出生的郭雅志自幼精通传统民乐和西洋乐器,但不愿固步自封的他在31岁时毅然辞掉中央音乐学院的教职,去了香港中乐团任首席唢呐手。
他独创出了可以自由伸缩的唢呐活芯,改良后的唢呐起承转合样样精通,摆脱了传统的诸多限制。过硬的实力也让他在国内外各大赛事获奖无数,波士顿电台甚至称郭雅志为“中国的刘易斯·阿姆斯特朗”。
年,他远赴美国伯克利继续深造爵士乐。本就追求中华传统与世界音乐结合的郭雅志和与操一拍即合,听了后者的新歌《犬决犬》后,他决定跟这个比他小接近30岁的年轻人一起合作。
两人在中央音乐学院的演出
要说民乐与摇滚的结合,假假條并不算什么先锋人物。
窦唯吹笛早已成为经典,谢天笑的古筝也独树一帜;在唢呐方面,崔健早在年就唱道“我曾经问个不休”,二手玫瑰时不时用它来炸翻全场,而这个夏天爆红的九连真人,也经常把唢呐当作大杀器来使用。
九连真人在《乐队的夏天》上
而假假條能够从一众乐队中脱颖而出,唢呐与编曲的完美融合功不可没。那撕破天际的声音给摇滚乐注入了另类的新鲜血液,高昂却不刺耳,亢奋却不浮躁。你不会觉得格格不入,只感受到两种声音相辅相成,爆发出更为强劲的力量。
与操随后找到了贝斯手宇飞,鼓手福荣,正式组成乐队“假假條”。
作品完成后,与操发给了同校老师SeanSlade,后者是曾为Radiohead和Hole制作过《PabloHoney》/《LiveThroughThis》等唱片的美国传奇制作人。没想到Sean一口答应下来帮忙,这也是他与中国乐队的首次合作。
就这样,写词写曲,编曲录制,假假條顺应时代的召唤,为中国摇滚乐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03.
“时时都在爱好,时时都在厌倦,时时都在惶恐,时时都在宽慰。”
当面对“音乐是你的执念还是只是爱好?有没有哪个时刻突然发现自己对音乐厌倦了?”的问题时,与操这样回答道。
其实他更喜欢编排词曲等幕后制作,用他的话说就是“让自己听见”。
《时代在召唤》已经发布三年多,假假條只推出了《黃鐘·太呂》和《切剮剌》两首单曲。不过这也体现了他们对音乐的认真严谨,新歌保持了以前的高水准,与操还在微博中透露会继续和郭雅志先生合作,让人们对新专辑充满了期待。
乐器流氓——电唢呐
不少人听完歌后,猜想与操可能是什么抑郁、黑暗的神秘人物,但在音乐之外,与操其实跟一般年轻人没多大不同。
他喜欢看鲁迅的书,喜欢库布里克和吉姆·贾木许的电影;他会在微博上与粉丝们插科打诨,与批评他的人据理力争,还经常转发些有趣的图片或视频,要不是简介里写着“经纪业务请联系XXX”,与操看起来就是一个有着文艺气息的大男孩。
与操和董亚千,发歌慢的原因找到了(误)
不过在舞台上,与操的样子从没变过:长发,黑色墨镜,涂满口红的半张脸。喉咙处画着一个大大的“不”字,暗红色的毛衣里是一条垂到地上的棕色长裙。
与操固定造型
一眼看去,你会以为他在模仿希斯·莱杰的小丑形象。其实红色毛衣是姥姥还在世时给他织的,有一次演出后忘了拿,彻夜难眠的与操一大早就直奔场地,找到的时候简直要掉眼泪。
而只有当你亲眼见到他穿着这身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才会懂他们为什么会被称作“丧葬摇滚”:
演出现场唢呐锣鼓样样齐全,与操唱到高潮处还会有观众们齐齐拿出准备好的纸钱洒向天空,配上色彩交替的打光,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和迷幻,这种奇特的氛围是其他乐队不可能复制的。
演出时
演出后
与操也愿意大胆尝试音乐的不同搭配,三天前的重庆现场,他和实验歌手珊蔻·娜赤娅克合作了一首(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的《盲山》,效果惊人。
假假條,仍然是目前为数不多坚持中国元素的乐队,“我认为音乐上来说灵感其实就是「你从不是你要做的这方面的素材之外的得到的其它素材给你的启发」。比如:是中国民乐启发了我做出现在的音乐风格,而不完全是西方摇滚乐。”
融会贯通的音乐风格,让我们有理由相信,假假條能用他们独特的音乐,持续给中国乐迷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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