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种音乐语言，
古琴的发声在这个时代，
究竟可以用以表达什么呢？
文｜思涵
编辑｜阿蒙
排版｜思涵
“将中国传统的音乐美学和现代摇滚乐融合，将传统乐器当代化，这是我一个分量很重的梦想。”
——沼泽乐手海亮
沼泽的音乐更像是一首无词歌，虽然没有人声出现，古琴却一直如人声一般，用散音、泛音、暗音叙述着不同的故事，从散音带来的宏观深邃的时空感，到泛音灵巧细碎的微观世界的生命力，从外界景象到属于人类感性的情感宣泄，古琴依旧能够与人类的思想进行没有障碍的沟通，而沼泽乐队中的其他乐器，则让这个古老的乐器发挥出属于这个时代的，最本真的灵性。
那么，作为一种音乐语言，古琴在这个时代，究竟可以用以表达什么呢？
随着沼泽年巡演《风知我》巡演歌单的公布，我们从中选取了三首在古琴演奏中最具特点和代表性的曲子，从古琴的不同演奏技法与摇滚乐器的融合，以及他们所塑造的不同音乐空间中，对音乐进行分析和鉴赏，以探寻他们藏在古老乐器与后摇滚音乐中的秘密。
1
《第二回》
《》是沼泽在年推出的一张古琴器乐摇滚专辑。整张专辑只有1首作品，专辑曲目安排借鉴了交响曲的曲式，分为4个乐章展开。每个“乐章”无标题，借用了中国章回体小说的回目来命名。
作为第二乐章，《第二回》相比第一乐章更沉稳。音乐开头，由吉他扫弦以及稳重的贝斯推动音乐节奏向前，接着古琴加入，暗音让音乐的情感有了一些波澜，却没有打破吉他和贝斯塑造的平静氛围。直到吉他的声音逐渐延长，音符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古琴精细灵动的泛音将音乐带入了另一个时空。
古琴的声音在这里像是引领者，在吉他，贝斯强大的音墙所烘托出的氤氲氛围，以及慢慢加入的鼓点下，音乐的情绪一层一层不断堆叠着，接着吉他构筑起了逐渐强大的音墙，只有古琴淡然自若，沉稳的将所有乐器想要表达的情感，在每一个暗音中表达了出来。
接着，古琴开始以弦乐器的身份进行发声，海亮用大提琴琴弓拉着古琴的琴弦，声音中似乎包含了太多情感，极为丰富，观众在这一瞬间，可以穿越到任何记忆或想象中，古琴的声音不会打扰他们。直到音乐突然爆发的瞬间，音乐在古琴被快速扫弦的声音中引领着，带着有持续爆发性的力量，冲破了一切想象，古琴规律而有力量的单音似乎要带着所有乐器走向暴雨般的终点。直到结尾处，一切却又都消失了，只剩下吉他的延音部分以及结尾处古琴一些细碎的泛音，飘渺着升向天空。
在声音空间上，沼泽塑造了一个极为广阔且可以任意堆叠的时空，只是不管音乐中的情绪怎样的生发和飘散，古琴的声音仍然能够在空间中均匀而有序的抓住所有乐器的脉络，汇聚他们的能量，汇聚他们的情感精髓。这种纷乱的和谐，似乎使得音乐变得更丰富，却从不丢失中心，所有角色的情感，都存在着，却又相互融合着，最终合流于古琴之中，被沉淀，被表达，被升华，最终驶向无尽的未来。
2
《沉醉不知处》
这是沼泽乐队年发行的单曲，收录于首张美国发行的一张沼泽作品合辑《IntoxicatinglyLost》中。
歌曲开头，由古琴的散音开始，古琴较长的弦长使得其震动十分充分，声音的悠远，使得整首歌的时空也因此变得犹如远古到未来般广阔而深邃，加之时而出现的贝斯衬托，和钟琴的点缀，瞬间将听众带入了流动的时空中，让听众有充分的自由调换脑海中的时空。接着交替穿插了泛音、暗音，清脆细碎的泛音出现，音乐的流动因此有了生命，而暗音的出现则引导着听众与音乐开始了情感的交融。随着最后一声暗音的结束，乐队开始了合奏，先是吉他作为主要演奏的乐器，在声音的铺垫下，加入了弦乐的声音，而这样的声音却是由古琴上发出的，海亮用大提琴的琴弓去拉古琴，使得音乐因此变得看不见尽头。关于“无限”，这一永远无法完满呈现和解决的命题，在海亮的手下，让听众从另一种角度看到了“无限”的样子。
这种“无限”的概念也并非只有海亮的古琴能够做到，在吉他手细辉中也被呈现出来。由于在吉他中内置了电子延音设备，细辉只需单手按弦，便可以得到一种弦乐般的声响。但不同于古琴在时间上所制造的回响和穿梭，吉他的延音让音乐的空间拓宽到了一个更广阔的纬度中。
在歌曲中部，每一种乐器都逐渐开始缩小自己在音乐中的份量，直到声音快消失的时候，海亮绵延的古琴声音响起，紧接着贝斯，鼓和吉他都开始逐渐发声，细辉只用了一把吉他，却用紧密的延音塑造出了一个弦乐演奏的群像，加之鼓点和贝斯的催化，以及最后古琴部分紧凑的拉弦，海亮彻底将古琴当作一把可以演奏的弦乐器来使用，一切铺垫都在古琴的几声散音和暗音中获得了平衡，加之音乐转调，此时的主角由古琴转向吉他与古琴的对话，两者交错着登上音乐引领者的位置，却在不知不觉间，将中部紧张的氛围感解决为了一种平静，有着光明和灵性的力量。
正如歌曲标题“沉醉不知处”，在一切归于平静后，音乐又将音乐视角转向晶莹的钟琴上，在闪耀着光点的音色中，海亮带着萧声出现了，似乎先前一切的矛盾，情绪都在此刻完全消失，沉醉不知处，音乐场景的转换看似没有逻辑，却又层层铺垫，层层消融，最终在钟琴轻盈的音色中获得一片安宁。
3
《入梦令》
这是沼泽首次踏足电影配乐之作，是电影《浮城秘事》的主题曲。
在古琴悠远，却带有迷离色彩的泛音中，音乐模糊了听众的视线，使得一切在如梦一般的氤氲的雾气中散开，全曲中少有的歌词部分如此呈现出来。
入梦里
谁与你相遇
随浪花飘零
何处是结局
在飘渺中，海亮诉说着如梦一般的现实，一切将继续，“何处是结局”。这时的古琴变得有些哀婉，却又带着古琴本身的苍凉，一切似乎归于一种无力的平静。直到贝斯、吉他和鼓筑起的音墙开始包围古琴，它才开始利用暗音和散音的交替，表达着自己的情感。在歌曲的高潮部分，海亮一边哼鸣，一边在古琴上用琴弓拉弦，此时的古琴发出的声音却不是我们在前曲中所听到的绵延之声，反而随着海亮的哼唱，变得苍劲有力，像是爆发的支柱，而他也用这一种方法，将古琴本身所带有的坚毅的气质展现出来，而这种气质与其他摇滚乐器相触碰的一瞬间，就巧妙的融入其中，成为了歌曲中最具音乐思想的中心。
直到高潮结束，古琴的泛音响起，便如海亮在采访中所说：“古琴的泛音是微观世界的尺度”，在古琴每一句诉说话语中，泛音都充当着最能够与人沟通的语言；而暗音则让情感的起伏更容易被听者所发现，两者交替之间，其余的乐器开始渐渐消失，直至最后，泛音与吉他扫弦的声音相互碰撞，音乐在一种灵动的完满中结束了。
沼泽是一首无词歌
在沼泽的音乐语言中，此刻的时空所包含的不止当下的瞬间，时间拥有自己的弹性，空间也有着包容所有听众记忆的能力。古琴所充当的，是沼泽与每一个听众沟通的语言体系，而这种沟通方式，是一种秘密的，独属于每一个听众的无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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