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曲奖拿到手软,这位天才音乐人在大陆没多少人知道?今日BGM,《面会菜》,林生祥。电影《大佛普拉斯》配乐。
今天先什么都不说,请大家点开上面的BGM。
这是一段没有歌词的器乐演奏。
用到的乐器很少,只有吉他和钢琴,再加上贯穿始终的口哨。
旋律也极其简单,围绕着主题句,来回反复的演奏。
这首曲子的名字叫《面会菜》。
在电影中,它还有个副标题,叫:TheLastMeal(最后一餐)。
面会菜讲的是一位底层捡垃圾的人,被杀人灭口前,吃的最后一顿饭。
吃完后,电影镜头先给到了一片稻田。
因为是黑白画面。
本来生机勃勃的绿色成了满眼死灰。
紧接,顺着稻田,来到旁边的圳沟。
圳沟此时镜头从右到左缓缓推过去。
一堆杂物散落在地。
慢慢的,我们看到一辆倒在地上的摩托车,以及一具尸体。
肚财这位捡垃圾的人叫肚财。
这个世界没几个人关心他到底为何而死。
警察说他是酒喝多撞死的。
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喝酒。
在这个大的故事框架下,音乐人林生祥给导演写出了这首曲子。
这是一个关于死亡的故事。
也是一个关于绝望的故事。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公平。
音乐响起,我们仿佛能看到刚吃完鸡腿饭的肚财在路上骑着摩托车,戴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头盔。
旁边是绿油油的田野。
他惶恐不安,因为前段时间刚看到一位有钱人杀了情人。
虽然他整天脏话连篇,却胆小如鼠。
平时依靠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成人杂志解决生理需求。
喜欢夹娃娃。
因为他觉得夹娃娃很疗愈。
现在,一条人命在他眼前消失,他的内心被搅得天翻地覆。
他既不敢报警,也忘不掉那一刻的血腥。
他专门跑去庙里拜佛,寻求安宁,仿佛人是他自己杀的一样。
最终,那位有钱人帮他彻底解决了苦恼……
将他撞死在路上。
对于肚财来说,也许这是一种解脱。
穷人式的解脱。
面会菜林生祥的这首《面会菜》最绝的就是用口哨演绎整段旋律。
口哨是一种底层之声。
有时候甚至代表着粗俗。
但它也悠扬、动听。
有些音乐人会把它用在歌曲的前奏,比如痛仰乐队就经常在舞台上这么玩。
但用口哨从头吹到尾的作品,还真不多见。
林生祥可以用口琴、小提琴,甚至人声吟唱,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口哨。
这是一种特别有人情味的演绎方式。
肚财虽然穷,但也还有几个同命相怜的狐朋狗友。
这首曲子就像是从他们口中吹出来的一样。
他们久久凝视着事发地点。
可怜肚财的同时,也在可怜自己。
面会菜林生祥凭借给《大佛普拉斯》的配乐,拿到了年金马奖最佳原创电影音乐奖,以及最佳原创电影歌曲奖。
他用音乐为这个故事找到了一种安定的情感表达出口。
像是在地上画了一条无限的延长线,从我们脚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去年,林生祥又为台湾电影《阳光普照》配乐。
同样交出了一张满分答卷。
这部电影的导演、摄影、编剧都是钟孟宏。
而他就是《大佛普拉斯》的摄影。
林生祥再次用温暖的音符为悲伤的故事谱曲。
他将一部充满悬疑、杀戮的电影,烘托得深邃而平静。
比如下面这首曲子。
作为配乐,它叫《动物园》。作为主题曲,它叫《远行》。
这段旋律在电影中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哥哥阿豪(许光汉饰演)和女孩第一次牵手。
地点动物园。
他问了女孩一个问题:世界上最公平的是什么?
动物园阿豪后来毫无征兆地跳楼自杀了。
因为他这辈子都在努力扮演一个好人,努力给别人带来温暖,却让自己的脆弱和悲伤越积越深。
最后积重难返,走向了无底深渊。
他死前给女孩发短信说:
“这个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阳,不论纬度高低,每个地方一整年中白天与黑暗的时间都各占一半......我环顾四周,不只是这些动物有阴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马光,都可以找到一个有阴影的角落。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水缸,没有暗处,只有阳光,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断,明亮温暖,阳光普照。”
动物园《动物园》这段旋律第二次出现,是在全片结尾。
弟弟阿和骑自行车,载着母亲。
动物园哥哥和他从小一正一反。
哥哥是好学生,他是坏学生。
哥哥无私,他自私。
小时候他每次坐妈妈的自行车,都不肯下来,哭着闹着要妈妈一直骑,一直骑。
而这一次,阿和却主动载她。
阳光从树缝中倾泻下来。
照在母子没有表情的脸上。
斑驳点点,有阴影,也有光亮。
在这首曲子里,林生祥选择了圆号(法国号)演绎主旋律。
厚重的声音穿过耳膜,你仿佛拥抱着一只大大的狗熊玩具,内心虽然悲伤,却充满了安定感。
这种低沉的音色,象征着两兄弟心底最深最深的渴望。
他们的命运都是悲惨的,一个站在阳光下被包围,被夸奖,一个躲在阴暗处被嫌弃,被鄙视。
但他们都很孤独。
渴望成为对方,渴望被当成一个正常人,有善有恶、有喜有悲。
远行作为主题曲的《远行》,配器则是另一番样子。
有低音提琴,有电吉他,有电子合成器,有架子鼓,有手鼓……电影配乐不能弄的太复杂,防止喧宾夺主,需要用尽量少的乐器,做到简洁。
而主题曲作为一件完整的艺术作品,则有充分的表达空间。
这首主题曲的歌词是导演亲自操刀。
分成两部分。
第一部分歌词如下:
很久以前我指着远方的天际
我说想要当最遥远的星星
你笑着不说话看着我
带着初春的青草味
幸好我不忧伤
我把忧伤给了风
让它带去黑色的大地
幸好我不冷漠
我把冷漠给了雨
让它带去深色大海里
很久以后我指着同样的夜空
我说想要去远行
你笑着依然不说话看着我
像夏夜的蝉鸣声
幸好我不恐惧
我把恐惧给了云
让它带去无尽的森林
歌词以第一人称,描述了一个身处现实,却对远方理想世界心怀憧憬的人。
他忧伤,他冷漠,他恐惧,可没人看得到。
他只能不断忍耐,不断忍耐……
最终走向了死亡的永恒。
第二部分歌词如下:
我走向遥远神秘的星空
幸好我什么都不是
我只是微不足道的烟尘
飘荡在你的身边
非常明显,这是电影中哥哥阿豪的内心独白。
在这首歌里,林生祥的唱法有点另类,字和字之间连续感很强。
林生祥配合电吉他梦幻般的音色,很明显,他想要营造出虚无缥缈之感。
与歌词表达的意境非常统一。
这种含蓄、深沉的音乐后劲很足,乍一听不觉得有多悲伤,但循环播放几遍,整个人都会陷进去。
这也是《大佛普拉斯》和《阳光普照》这类电影的共同特点。
它们像一个大大的蓄水池,用温暖包裹悲伤,让情感越蓄越多、越蓄越满。
一句话形容就是:它们都想触动到你的灵魂深处。
林生祥因为这两部电影配乐,在国内影迷群体里名声大噪。
其实他在台湾早就红了。
从20年前开始,金曲奖就拿到手软。
他和他的乐队曾多次击败五月天拿到最佳乐团。
但因为音乐类型小众,而且是方言,在大陆一直鲜为人知。
我对他最早的印象来自一张专辑,名叫《菊花夜行军》。
那时候他的身份是交工乐队主唱。
这是一张描写魔幻农村的音乐史诗巨作。
即使林生祥唱的客家话你听不懂,也不妨碍欣赏其中细腻、原始、炽热的情感。
纯净的吉他扫弦、直入云霄的唢呐、粗劣的锣鼓、口哨、二胡……甚至还有让人猝不及防的拖拉机声。
这完全是一锅来自农村底层声音的大杂烩。
听完后你就会明白,原来九连真人的音乐源头在这。
原来《阳光普照》的音乐源头也在这。
林生祥的音乐充满了对土地的热爱。
音符间洋溢的生命力,不是大陆这些所谓的民谣能比的。
在我看来,这里面有一个关键词,叫故乡。
或者叫乡愁。
城市发展带来的社会变迁,令很多人无所适从。
有的农村不见了,变成了高楼大厦;
有的农村里的年轻人不见了,他们去城里寻找高楼大厦。
而林生祥却坚持把音乐留在农村,歌颂土地,歌颂劳动人民。
比如年底,他居然为毛豆写了一首《毛豆之歌》。
在歌曲介绍里,他说:
“春风、秋雨,温暖土地、润泽土地,皆毛豆生长所需。祖先的血汗、祖先的智慧,让毛豆产业在这里稳定发展。藉此歌曲的发表,表达我们感念…我们传承…”
林生祥的音乐或许很难在街头巷尾流行,成为各大晚会金曲。
但我相信,这样真诚的作品可以一直流传下去。
只要我们还在这片土地上,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人正在忍受苦难。
科技的力量是巨大的,是毁天灭地的,是不可逆转的。
但听着林生祥的歌,有时会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恍惚感。
看见有一群小伙伴在田野里追逐打闹,他们拉开风筝的线,跑啊,跑啊。
有人吹着口哨,有人唱着儿歌……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他们脸上,一阵欢声笑语,一片万事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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