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关闭过,堂食暂停过,在指望不上任何现成娱乐场所的非常时期里,北京人民深刻地习得了一个道理:玩儿这种事,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靠自己当然好,最好的地方在于省钱。但怎么玩得别出心裁,却是一门需要钻研的学问。
为避免被人说“穷酸化”,几千块钱一块的陆冲板要有,玩陆冲的动作让他们回忆起价格更不菲的冲浪和滑雪——
集齐一套不错的露营设备也得上万,但开车一个小时就能抵达的大自然却是不要钱的——图片来源:小红书郭叔叔不过,这些会花钱的项目毕竟还是有门槛的。如今,最会的北京中产,玩儿起来已经完全不需要花钱。他们开始蹦野迪了。最低调的中产在桥洞里,蹦最狂野的迪多年前在苏联工业废墟里蹦迪的莫斯科青年绝不会想到,传承他们遗志的不是下一代莫斯科青年,而是在钢筋大桥下蹦迪的北京中年。视频来源:抖音娟从上空俯瞰,两端翘起的首钢大桥就像两对拉开一半的钢铁拉环,跨坐在永定河之上。宽度近55米的桥身将两侧的对向车道割开,为桥下合围空间投下巨大阴影。如果将视线下移,你会发现桥下空间别有洞天,足够容纳下一个草莓音乐节的主舞台。钢筋水泥营造混响音效,桥面下悬架着的行人步道则是天然的二楼看台。北京中产可以去呼伦贝尔的草原音乐节,亦或者,直接来石景山的首钢大桥,轻易地找到另一种不必花钱的雄伟。每天不到8点,人们开始汇聚而来,这里不像亮马桥或者工体那样,有清晰集中的人群画像。每天风雨无阻地把DJ台用电动三轮搬过来的大叔告诉我,“来首钢大桥下的,什么人都有。”但是不论什么人,下了舞池都是一样疯,相比之下,其他地方的迪都索然无味了:三里屯的迪厅早已经没落,门口拉客的小哥对你说“女孩不要酒钱”时都没有底气了;工体的卡座低消让人望而却步,踏进各大夜店首先感受到的是阶级的参差;至于后海和鼓楼,最擅长兑点假酒糊弄不会再来第二次的游客。最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去以上所述的哪个地方,你都会在蹦迪时感受到一种求偶的压力,好像不抱着点对异性的凝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干嘛来了。而首钢大桥则显得尤为清新脱俗。老中青三代混在一起,在颜色艳丽到粗暴的旋转灯旁同台献艺,穿着跨栏背心的和运动裤的比比皆是。离城市的中心远了,心里的担子轻了,摇头的幅度也大了。来了首钢大桥,只需要在意一件事:就是自己玩的高不高兴。视频来源:抖音葡萄IN北京桥这头在蹦迪,桥那头,KTV已经开唱了。一位从三元桥来的大哥,从朝阳区出发,一路向西穿越海淀区和石景山区的风沙,就为了把车泊在桥下那一湾掉头车道上,然后翩翩然走向舞台,点上一首草原歌曲。我明白他为什么会点草原歌曲,对于一位住在朝阳的中年大哥来说,这一路的跋涉,已经使得首钢大桥成为了他想象中最接近草原的地方。而此时,那条枕着江水的车道,已经停了一排车,其中几辆正亮着车灯。车主们把车窗摇下来,让晚风灌入,烟头的光点在摇曳,他们静静看着几米之外的舞台。“我没啥事儿,就是来这儿待会儿。”一位看起来约摸30岁的荣威车主告诉我。人年纪越大,就越爱跟自己的车相处,显然,他们需要的是一趟旅途,而首钢大桥刚好可以充当那个合适的目的地。夜越来越深,蹦迪的越来越疯,唱歌的则越来越悲伤。大姐唱,“今夜泪涟涟,今夜雾茫茫,我不能忘却,往日的柔情蜜意”,大哥唱,“我已不是当年的我,我退出江湖不再漂泊”。最倦怠的中产在北奥,各蹦各的北京奥林匹克公园是个神奇的地方,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五环内,它的占地面积大得吓人,中央步道最宽处可达六十米,往哪个方向看都一望无际,它北至清河南岸,南至北土城路,像一张支在北京中轴线上的大通铺,上面平铺着全北京市市民的兴趣爱好。北奥包罗万象,也无奇不有,从玲珑塔一路向南走,一张巨大的市民户外活动全图鉴徐徐展开。有唱着歌自我陶醉的,有街舞社团排练的(其中只有一个人跳得像街舞),
有东北大秧歌方队,
再往前走,舞种越来越无法辨认,但都包括且不仅限于以下动作:高频率的摇头、挥舞手臂,同时四四拍交替搓动左右脚。
实际上,不管是啥舞蹈,到了北奥,都自动解码为全民都能跳的简易版,并且还可以随意混搭各种元素。
你看那个蹦野迪的年轻男孩,凌乱的舞步里带着popping的痕迹,另一位大叔则双臂举起,手掌以肘关节为圆心转动,明显是受到了花手的启迪,而这位姐姐,手里拿着东北大秧歌的扇子,先是转了一个民族舞起范儿的圈,又无缝衔接了在五道口听EDM蹦迪时的凶猛甩头。
众生平等、文化乱炖、各跳各的,我们可以将其统称为“北奥野迪”。
在北奥野迪的面前,京城根深蒂固的蹦迪鄙视链被彻底瓦解,这座庞大的公园以从奥运那年沿袭下来的“全民健身”精神,包容了这一切。
跳上了北奥野迪,就不要再去工体夜店了,夜店的四方舞池里,你只能跟着百大DJ的“动次大次”统一摇晃的频率,有时候你都分不清这是一个人的快乐,还是一堆人的团建。
可在北奥,你可以为自己的舞步挑选旋律,从电音舞曲到东北唢呐,只取决于你在谁的音箱范围里。
对亮马桥倦怠的中产,都来北奥公园了,这里有着全北京最稀缺的东西——松弛。
视频来源:小红书
李一吻至于中产为什么倦怠亮马桥?亮马虽好,但去的人都太不老了,说什么一起“chill一下”,但每个人出门前都要打扮一个小时,走在人群中像潮人团建,频率稍不一致,疲惫与尴尬,太容易被觉察。
亮马桥太精致,容不下北奥广场上的背心、短裤和团体操,亮马桥也太时髦,河边餐吧的菜单要随着季节变化,但在北奥公园,仍然有人用十年前流行的哭腔,背着吉他唱完一首带着前奏的林俊杰。
一位常来北奥野迪的朝阳朋友这么说道:
“夜晚的北奥公园有一种三四线县城的感觉,松弛、怀旧,你走在这样的街上不会想主动拿起手机,因为有太多生动的东西可以去看了。”
Ending
经历过这三年后,北京人民也不再被室内空间和城市规划所束缚,曾经只会在商场吹空调的他们,如今将足迹踩遍了这个城市户外的每一个边角。
绿化带里、大桥下、护城河上,在这些城市规划者的意志没有覆盖到的地方,人们开始创造自主的乐趣。
除了北奥公园和首钢大桥,这个庞大城市的缝隙里生长出了更多的野迪据点。
朝阳公园的凉亭里,二环的一座桥上,流动的野迪场景几乎每个周末都在上演。
经历过非常时期的人们变得更珍惜生活,也更谦逊了。
一位正在跳舞的朋友说,“现在的我更看重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在别人眼里的我是不是光鲜,所以我会穿着舒服的旧t恤,来这里跳跳舞。”
视频来源:视频号
跳海酒馆另一位野迪举办者说,“偶尔会觉得酒吧被剥夺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我们有了一个在自然中喝酒、跳舞、撒野,却不被误认成疯子的机会。”
蹦上野迪是一件很幸运的事,那一刻你知道自己寻找的是纯粹的快乐,而纯粹的快乐是不要钱的。
来源:三联生活实验室作者:CAICAI封面图小红书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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