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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玩具坦然点,我们就是流行文化的一部分

来源:吉他 时间:2023/5/26

“你这些问题要提前自己处理好,而不是带到这来!”

欧珈源语带严苛的指摘,从广州太空间的大喇叭里传出来,5月15日下午,六年没巡演的声音玩具,正为当晚的广州站做声音调试,吉他手李哲的设备发出扰人的底噪,他变了变吉他的角度,噪音依旧,欧珈源有些不耐烦。

“只要是有一个系统性的知识,会清楚地判定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欧珈源接受麻乐音乐专访,回顾调音时的情景,原定调音后演出前的采访,因为舞台准备的拖延,挪到了第二天上午。台上的人团团围住李哲,帮他排查电路和设备故障,底噪不见了。

“大家隔着采访或是视频,看不到你生活和工作的状态,但看到你在调音时的过程,我会感觉有些怕你,因为你原来是有些不留情面的!”当笔者做出这样的判断,欧珈源总结自己:“情商比较低。”

笔者回应:“倒不是情商低,感觉是以你的角度要做到某个标准,会要求大家也在同一基准线上,不要拖后腿。”

“你要在职业团队里不应该发生那些问题,如果发生这种,而且这是你的问题,是你要自己负责的,对团队负责的,你必须得做到。我可能性格、表达方式会比较……你看我根本不管有没有人在,我不留情面,我就是这样的。”欧珈源提到杨德昌同张震单挑、把张震关小黑屋激发演员血性的轶事,他说自己在工作上的确不是个圆融的人。

二十多年,欧珈源在音乐行业的多个工种上摸爬滚打,创作、录音、制作、表演深度介入,“我对这个事太门清了”,以致很难被搪塞,也拒绝被搪塞。

“如果我不要求你,就是对团队不负责,对别的人不负责,对我自己不负责,我肯定选择对你严厉。但这又有管理的问题,我不是一个好的管理者。所以我对这些事情,包括团队的事,我甚少去用一个所谓的管理者的角度去处理,我一直认为做乐队是我们缘分,我享受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玩得更久更长,玩出更好的作品。玩出更好的作品是我的终极的想法。”

声音玩具的作品,是被公认的华语佳作,年的专辑《最美妙的旅行》豆瓣万人评分8.6,年的《爱是昂贵的》得分8.2,在声玩生涯的头十五年中,仅两张专辑便奠定了其当代中国最具代表性乐队之一的江湖地位。只是每次新作推出的速度都太过缓慢,时隔六年,今年5月1日劳动节,声音玩具才终于推出了第三张专辑《劳动之余》,豆瓣评分8.4,高分口碑让许多乐队望尘莫及。

巡演广州站,有乐迷特别送给乐队一只“鸽子”造型玩偶,表达多年来苦等新专辑却一直被放鸽子的情愫。

这六年里,声音玩具的音乐坚守着艺术摇滚的阵地,也初尝起律动的快感;保持着不算频繁的曝光,乐迷的期待值不曾衰减,音乐节上他们的出现是主办方品味的象征;粉丝从70、80后群体,蔓延进化到了90、95后;乐队破天荒登上了综艺节目;欧珈源也在年过不惑时当了爸爸……声音玩具发生着变化。下一阶段的声音玩具又将是怎样的面貌?

“我喜欢在音乐里呈现各种不同,风格化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会觉得(风格化)是不停地在致敬自己,这是一个很傻×的事情!”欧珈源说。

采写:麻乐

“可不可以玩得更不一样一点?”

绸缎衬衫塞进修身牛仔裤腰里,这是近几年欧珈源的标志舞台造型,简约却不简单的装扮,也感染着乐队其他成员,欧珈源说,他并没有对乐队的穿着打扮做要求。广州站当晚,他换上蓝绿色和酒红色两套衬衫。一些时刻深情款款,仰头高歌,深邃忘情;另一些时刻,扭摆腰肢,脱兔似地在台前跳来跳去。吉他手许屹边弹奏,边做出忘我的陶醉神情;另一边的吉他手李哲,也不时与台下的观众对视,不少观众被他的电眼勾住,而他事后在微博澄清,只是近视,想看清每个人而已。欧珈源曾是一个抗拒舞台的人,他只关心音乐里的自我表达,排斥与听众接触。然而二十年后,他主动伸出手,与台下期待触摸的乐迷指尖相对。巨大的改变,来自观念的扭转,他意识到,在台上的自己,就是一个演员。

声音玩具,从左到右:鼓手王咏、吉他手李哲、主唱欧珈源、贝斯手胡凯、吉他手许屹

六年没巡演,这回不一样的地方是更好玩更有趣,巡演本身干的事,跟上一次或再上一次没有分别,人群也是这个时代特定的观众。但这次不一样是因为我变了,我开始享受舞台,享受表演,享受跟观众互动交流。当然互动不是为了迎合,而是我享受这个交流的过程,用我觉得舒服的方式在进行交流。

以前的我不享受舞台和表演,很别扭、纠结,很轴了,你在做一件事情,但是你并不喜欢那件事情。你选择了(音乐)这个东西,但是你不接受它的另外一面(指表演)。但做一个真的幕后工作者,做一个给别人写歌的人,这不是你想做的,你也知道你的歌是很难让别人去诠释的。

只要你会唱,这就意味着你在呈现价值的时候,就一定要通过表演,因为没人想听CD,所以你一定会去表演。曾经对自己选择的东西没有正确地去热爱。

登台就一定会和观众之间发生联系,一定会和人交流,不论哪种层面的交流。以前互联网没那么发达,可能是通过别的方式——你的网站、主页、那个时候的社交媒体或者其它所有的公共方式去呈现你自己,我有这种障碍,以前会觉得我不需要。

就是不想做那种与人打交道,或者与更多的陌生人打交道的事。我是有点习惯待在舒适圈里的人,特别是以前,但现在至少在这件事上我可以比任何人都要想得开。因为开始觉得这件事有无穷的可能性,你去成为一个演员,你可以成为任何的角色。

第一个原因肯定是年龄——这只是对我而言,因为有的人可能越老越固执——我是晚熟,在应该成熟的年龄并没有成熟,瞎闹,瞎做,在这个事上面我就是非常使劲,就像你经过时间的打磨、教训、被收拾……慢慢地时间倒流,你发现你没有多少的时间去保住旺盛的创造力。如果你是一个创作者,一定会面临生命本身的东西,生理性的东西,还有创作热情。当你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觉得,再这样子没多长时间了,没多长时间的话,我可不可以玩得更不一样一点?我开始某种尝试。

第二个我本身喜欢音乐,我们跟世界上大多数的音乐人是不一样的,跟他们风格不同。我喜欢在音乐里呈现各种不同,因为我觉得风格化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我会觉得(风格化)是不停地在致敬自己,这是一个很傻×的事情,哈哈,你不能够在音乐上产生更多的可能性。为什么我不在音乐的各方面尝试这种可能性?比如说表演、交流和沟通,都是你音乐呈现的一部分,变成演员那就是全套了,你不能说你只是演一个古装片的但你不穿古装衣服。你的歌里面讲的是一个自恋狂的故事,你不应该在舞台上呈现出某一种特质吗?这个会增加你的作品的感染力啊。

(记者:你觉得你的歌里是呈现一个自恋狂的状态?)肯定有。哪一个艺术家都是自恋狂,至少他一开始是有极强的表达欲,对自我的感知和意识有极强的。没有那么强对自我的执着和自我的意识,他是不可能成为艺术家的,因为那种比较平淡,没有一种高容量的输出。

“我要找一个舞蹈老师。”

以前的欧珈源,是深沉的摇滚偶像,台上一动不动,酷酷地唱就好。这轮巡演,唱到《秘密的爱》、《我有一个梦想》,肢体的表达丰富起来,欧珈源带些克制地扭动着身体,劲爆的律动惹得台下狂蹦乱跳。律动音乐一直是欧珈源想触及的部分,平日听到惹人起舞的节拍旋律,他也按捺不住舞动的灵魂,他说他在声音玩具里始终压抑着这部分的自己,或许在未来会更率性地展现出来。下一步,他计划找个舞蹈老师,探索肢体的表达。

我现在会很职业地告诉观众,我就是喜欢音乐,或者喜欢groove,喜欢互动,或者我现在在舞台上也尝试着成为以前不可能成为的人。

我回去有可能最想做的事,是找一个舞蹈老师。第一个是锻炼身体,因为我不锻炼身体,跳舞是一个有氧和塑形的好方法,塑造形体,包括你的耐力;第二个它有助于肢体语言的表达,作为一个演员,我觉得这是必修课,需要有后天的练习,我会觉得那个很重要,我在舞台上会更自如一些。

练舞蹈不一定真的会跳舞——当然,需要的时候就能跳——但更重要的是,如何用肢体表达内心情绪。很多人会蹦,因为他的这种理解是被动的,或者是没有美感的,我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子——我内心有很强的原动力,但是我很笨拙地做这个事情。

以前没有这么强的对肢体语言的欲望,以前的我站在那就不动了,我就唱歌。但是现在我需要肢体语言,因为你是一个演员,你在诠释不同的角色,你就必须对自己有这个要求。

大概是疫情前年开始,那个时候就已经琢磨着锻炼一下身体,但是我又不想做普通的运动,我就在想,有的时候去玩,听到好听的音乐,尤其是那种稍微有一点节奏的,我喜欢那种音乐,我想跳舞,舞台上表演有的歌开始有这种元素,在尝试之后我发现这件事我做起来有点笨拙。

它就是你音乐的一部分,就像MichaelJackson,你很难分清他到底是哪一个角色,他是一个全方位的浸入式表演。既然我们的音乐是这种浸入式的,那你的表演也是浸入式的,如果你的表演跟你的音乐甚至跟灯光舞美不能做结合,那就不是一个好的表达。

我以前在舞台上是很抽离的,并不享受它,现在我要做的是不停地积累经验。所有牛×的人都是这样子的,他要经过很长的表演的积累,才可以收放自如,才可以在舞台上对表演这件事有足够的自信。

像我这种,虽然说年龄资历到了,但是你在这件事情上的心态跟人是比不上的,跟刚入行一两年的小朋友比,这些是他们天生拥抱的,对他们来说:就是为了这个才去的啊,音乐其实可能不一定那么重要啊!沉迷于这种形式,然后获得某种价值。

我那代人是只关心音乐不关心别的。那个时候听音乐的人是抱着被救赎的心态去的,去吃药了,哈哈哈,受到灵魂的撞击或者有像刀子一样锋利或者粗糙的东西来刺激你……当然了,我觉得过去的也是美好的。

(记者:所以声音玩具的音乐未来既有灵魂的撞击,又有身体的撞击?)或者叫做时代感,我本身就喜欢有时代感的东西,从我的角度,律动可以激发人的身体本能的东西,我自己就喜欢,只不过在声音玩具里面,我一直刻意地回避了这个东西,我没有办法在这里面用这种方式去传达我的想法,一直是刻意回避的,一直到《我有一个梦想》这种歌开始出现,接下来一些新的,假如说有作品,可能慢慢呈现更多这方面的、我以前刻意回避甚至是压抑的东西。

《超级巨星》还是压抑的,它没有让你彻底释放,它不是一个直接的东西,但它已经明显带有那个影子了,它不会跟《我有一个梦想》这样是一个复古disco,就像一个70年代80年代的东西,但《超级巨星》开始有了那种潮流感。它可能还保持着声音玩具固有的气质,像歌剧一样丰富的变化。

但《我有一个梦想》这种作品就不一定要去特别强调这种丰富。因为这个时代可能并不需要你在一首歌里面传达那么多的情绪、各种转音、转调,可能就要在三四分钟的一个情绪里面,像火箭一样领着大家起飞就行了。

这是一种时代的美感,是时代的一种体现,它本身没有对和错。最重要的是这种美感里面你附着的、你讲的故事是什么,最重要的是你讲的故事,你如何带着某种超越或超然的姿态,在这个时代的洪流里起舞。你既要身在其中但是又要抽离出来,观察自己。

如果你的音乐还想在这个时代特定的节点上,去影响或者传递价值观,你对你的音乐能量或者你想站的高度如果有一个预期,有更大的梦想,你就要考虑一下你的玩法了。

“你的音乐如果没有年轻人,基本就完蛋了。”

欧珈源问观众:有多少人是第一次来看声音玩具的专场?看到现场的千人中,许多举起了手,他说这正是他想要的,倘若没什么人举手,那声音玩具会是名副其实的“老乐队”。不论年轻的观众从何渠道得知声音玩具,欧珈源切身感受着来自年轻人的喜爱。排队入场的观众掠影在屏幕上播放着,扑面而来的年轻特质显而易见,而散场时,70、80后也浮现在出入口,声音玩具是一个跨越世代的乐队。对爱、时间、生命等宏大命题的书写,使得声音玩具的歌超越时间,不同年龄的人听《爱玲》,都能带入各自的情感,只要爱情不过时,那歌里唱的就是你我的故事。

台下全是陌生人,现在我们演出的时候,保守一点,至少80%是第一次来看,不管从哪种渠道,综艺还是别的什么,他们来现场,按我的说法全是陌生人,而且全是年轻人。70后是来寻找自己的共鸣和回忆的,从我们拿到的数据看,有一些观众是95后甚至98后,主体是年轻人群,普遍年轻化,这种年轻化恰好是对的。

年轻人才是未来,年轻人喜欢摇滚乐,意味着它有生命力。我们都知道其实80后已经很少来现场,年轻人只有在学校或者刚出校那段时间,才会毫无顾忌地享受艺术,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一旦出去,最多三五年,进入职场,接触社会,随着你的事业心,随着你的各种压力和牵绊,慢慢地你会发现你的时间不够,年轻人是不断进行迭代的。现场说白了,你的音乐如果没有年轻人,基本就完蛋了。

我认为我的音乐价值或者我写歌的价值,是没有真正意义上去影响更多的可能会影响的人的,因为大的环境是——至少在之前这20年里——大环境是不友好的,这种风格特质化的作品,是在非互联网时代传播起来的,那个时候只有被主流价值观、主流审美认可,才可以得到那种意义上的友好。而对小众类的、风格化的东西是不友好的,因为没有互联网,你很难找到自己的族群。

现在通过自己的族群,你可以很快地去影响。声玩的作品实际上在东方的审美里,至少你听了不会反感,稍微有一点距离,给你留下一个印象,在某一天,你会觉得这首歌讲到你的故事了,那一下就喜欢上它。这个时代是年轻人的时代,我的这些老歌对他们来说就是新歌,他们没有听过,我看到他们的留言,说这歌竟然是20年前的,表示很惊讶,原来在中国20年前就有这样的东西。

声音玩具不停地在变化当中,它不停地在追寻它的理念而且没有改变,这个是我想要的,当你拥有这么多的过去的时候,每一次错误,写的每一个故事,每一个改变,都铸就了你整个的音乐之路。这些东西是不可逆的,它已经呈现出来这种面貌,所以你接下来做出别的面貌的时候,只要这个面貌是有美感,大众都能接受,就值得。

尤其现在的年轻人,他们可能就希望你呈现不同的面貌。他们希望他们喜欢的人或者作品是独一无二的,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他们的喜欢就像我们当年喜欢一样,我们自己在内心塑造一个东西,我们希望我们喜欢的东西就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

“我像海滩上拾贝的少年。”

唱着新歌《月上乌尤》,屏幕上出现了老照片,那是欧珈源的外公外婆,是美满幸福的家庭。《月上乌尤》是新专辑《劳动之余》里打磨比较费力的歌,也是专辑里欧珈源最喜欢的一首,他不常将私人情感放进歌曲,这首歌用来纪念两位老人。

外公外婆是我关于家庭的一个美好的回忆,他们拥有比较完整的人生,子女都特别孝顺,孙辈也很孝顺,后来四世同堂。我的外公97岁去世,没有什么痛苦,突然间就干干净净地离开了。但我的外婆不一样,外公去世没过多久,她身体状态就每况愈下,得了阿兹海默症,最后一年多的时间是非常难受的。不管你前面的人生多么灿烂,但如果结束的方式不优雅,你觉得人生会有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会觉得人生就是一个悲剧。

可能正因为我是这种人,我才会这么看,有的人会觉得没关系,或者觉得:是啊,人生就是这样不完整的,最重要是经历,最重要是过程……这么想我觉得也是OK的,包括我自己也是这么想。但是你还是很恐惧,因为阿兹海默症不仅是不记得事情,是完全丧失了生活能力,甚至没有了所谓的基本的尊严,你会像一个小动物一样,连大小便都无法处理,处在一种周围人的忧伤中,甚至最后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我不确定她能不能感知,或者某一个瞬间还是会感觉到,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的时候我去,她认得我,有的时候她又会把我认成另外一个人。

如果知道这个故事,你去看歌词的时候,就知道写的是什么了,都是我私人的故事,我甚少会把私人的故事拿出来给大家分享。它就像你的隐私一样,我以前甚少这样去做,但这次不是,也算是我的情感,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解决,我就写一首歌。

我现在做音乐只有一个难题——词。音乐对我来说已经进入了相对随心所欲的感觉,在音乐旋律这些方面,都没有词的难度这么大,如果词的问题解决,我应该是一个非常高产的创作者,一年一张专辑或两张专辑。

我更多地像一个海滩上拾贝的少年,对这个世界有足够的好奇心,有想了解它的欲望,但是也不能创作什么东西,根本就是在大海里,等着大海的浪潮把贝壳推到海滩上——这块好看,我喜欢这块,我喜欢那块,我把它们放在一起,拼成了一个美妙的图案……我更多的是用我的审美和时间的积累与消耗,等待灵感的绽放,而不是创造着让它更加得绽放。

牛×的艺术家是不停地创造的,是灵感的绽放,我是那种等待型的。就像每一首歌我要花那么久的时间,是因为我的创造力不够。我经常在感慨一个问题,我在文字上的能力是我在音乐这方面的所有能力最差的,别的方面我认为我都是一流的水准,但是文字方面,我只是二流或者三流。

“激情地撞钟,投入地放纵。”

“鸽王”、“欧鸽”是乐迷给欧珈源的昵称,第三张专辑从年的采访里便有提及,之后它的推出时间分别改在年、年、年,甚至还曾定在今年4月2日发布,最终在劳动节当日上线。声音玩具是出了名的慢工细活作风,等着盼着,乐迷老去,不少70后早脱离了音乐现场,新一辈的听众蜂拥而至,品味着声玩的陈酿。懒和懈怠,是欧珈源多次在采访里提及的专辑推延的原因,这是不是一种自谦?

不是自谦,是真的。我的懒,真正的根子在于——都无所谓,就是早一点晚一点都无所谓。我是一个缺乏责任感的人,所以我会觉得没有哪件事是必须要马上做的,你快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呢,哈哈。

骨子里因为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会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那种”价值和意义的事情。我是那个最典型的闲得蛋疼,老是动不动就飞到很远去考虑这些问题,说不清楚,是因为去想这个问题,影响了对于世界的看法,还是因为本身内心有这些东西,才会去想这个问题,我说不清楚因果。

我对物质的欲望差不多就行,比如想买哪件乐器我能买,这代表在这个领域里的一种财富自由;我不用上班,要去哪里旅行,我可以说走就走,是时间上的自由哈哈。我觉得能做到这两点,人生就可以了,就不错了。我没有什么目标,做音乐是原动力,不是目标,施加了更多的主观能动性,甚至做了规划、做了计划,这种东西才称之为目标。我在音乐上没有规划,我在我人生里面也没有规划,不要说音乐了。

我没有说我30岁要干什么,或者要解决什么问题。可能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感觉,就像一个小独木舟丢到大海里,随着大海的波浪走到哪儿算哪儿,我也会看着前方,那里有一条鱼,我就去捕鱼,但是你是没有方向的。

(记者:消极总结,那不成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也不一样的,因为我是充满激情地撞钟。我是那种你让我放纵自己,我也是投入地在放纵自己,是饱含感情地在放纵。因为我天生注定了有这方面的敏感,对事物、对外部世界、对很多小细节我能觉察,所以我的内心情绪就比较丰富,但我不会轻易外露,我会一直藏在心里面,金牛的闷骚哈哈。

按以前的说法,就是街上遇见一个姑娘,短短的三秒钟内心已经完成了从相遇、相知,到结婚、生子,最后再分离的过程,哈哈很扯。

我对人生没有计划,这个东西一直到我结婚生子,到现在才稍许有了一些责任感,是因为孩子来了,在之前是全然没有的,我觉得我不需要责任感。

我是一个知识涉猎比较杂的人,什么有趣的故事都想了解一下,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最没有好奇心的反而是艺术。我从来没有满世界去找书、找电影看,找音乐听,之前的那些一切都很随机。我一直是太理性化了,就像我要搞某一个作品,你很难想像靠一个热情去把跨度弄到这么久,去不停地雕琢。

历史、自然科学、文学作品,所有我感兴趣的我都想看,都想了解,但都不深,很难做到专。比较广泛的知识范围有助于你全面系统地去了解这个世界,而不是只了解某一类问题。如果你了解的东西足够多,你可以试图找出它们之间的共性,如果你只是了解一个,你很容易只在一个角度看问题。就像音乐,多风格的涉猎,对你来说一定是养分,只在一种形式里,就像只在一个面上看问题,迟早你会厌倦,迟早你觉得这件事乏善可陈。

音乐的养分来自生活。归根结底,人是活着的,不管你的名利也好,虚荣也好,或者你所谓的艺术价值也好,归根结底你首先本质上是一个人,不管你在别人的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你自己最原始的期望是,希望自己有一个完美的人生,每个人骨子里希望自己有一个完美的人生——永远不散的宴席,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爱人,永远不会分离的亲人——这注定也是一个悲剧性的东西,最后是要面临结束的,都会衰老,这是人生的主旋律。

“我的黄金期到底过了没有?”

舞台上的声音玩具,卖力地表演,做着与这个时代观众的连结,这是他们有关“时效性”的进化。而声音玩具的音乐里,总谈论着宏大的哲学命题,使不同时代的听众都能截取自己受用的部分,启发各自时代下的联想和思考。作为乐队的主脑,欧珈源决定着乐队的创作和发展方向,要责无旁贷地跑在最前。他期待乐队的成员可以更开放地拥抱艺术里的各种可能,无论是音乐创作还是舞台表演上的开放,抑或是拥抱这个世界的更多可能性。欧珈源的观念中,创作者的黄金期有限,正像他所观察的,那些年过花甲或是步入古稀的老音乐人,即便再推新作,也难以匹敌当年勇。他不知自己是否已经迎来的黄金期,还是经过了黄金期,但他还有表达的欲望。

拥抱世界的可能性,决定了你在艺术和表演上的可能性。我希望他们可以更加得开放,更加愿意去打破一些东西,尝试一些东西,我希望乐队成员更加有创造力。

按照我的说法就是,我时间已经不多了。莱昂纳德·科恩不一样,他本身就是一个作家,作家甚少在这个范畴之内,作家越老,他的文字也更好,老而弥坚,更有醇酿的香。

而音乐归根到底是一个排列组合,你会麻木,会疲倦,12个音的游戏,是一个戴着镣铐跳舞的游戏。如果你是一个单调地重复、不停地致敬自己的音乐人,这就是我说的那个逻辑,12个音你看你能玩多久,好听的旋律已经被别人写这么多了,你还要拿12个音再作这么多好听的旋律,还得讲一个有趣的故事,这个难度就很吓人了。可能一般的旋律已经打动不了你了,写完后,我靠,这个旋律跟那个差不多,讲的故事自己又没有新的角度,你就会厌倦这个事情,对我来说是这样。

从文学作品角度来看音乐,文学作品应该是没有时效性的,因为你讲的东西归根到底是讲人性,就像《爱玲》是没有时效性的,《星期天大街》没有时效性,我的所有歌有时效性的非常少。因为我关心的很多问题其实比较大,大了以后它就超越了时间,聊爱情,它一定能超越时间,聊欲望也会是这样。

只是你要跟年轻人、跟时代发生关联的时候,你就一定会涉及到时效性的问题。比如你想讲一下互联网,也许过了这个阶段,在别的地方不起作用了,或者你讲的那个故事已经老了,因为科技已经换代了,人们已经聊无人驾驶,你还说我开着车什么的。这是一个简单的例子,但这些时效性的东西一定不是最重要的。因为牛×的艺术家会把着眼点,把理念切中时代的一些深层次问题,而不只是一些表象。表象是会改变的,如果你只是永远谈桌面上的这些东西,那时效性很强,如果你透过这个桌面去聊下面的东西,那你就没有时效性。

新专辑里电音音色的运用,没有刻意,只是正常的喜好使然,而且这个还做得很保守。因为这些作品都用太长时间去打磨,就会有一个问题,你会试图放进很多东西,你把音乐的本身第一感觉削弱了,打磨的东西就不强调瞬间的原动力、原始的创造,其实跟最初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了。而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会更强调如何让它尽可能保证作品的能量之下,缩短它的用时,不要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去打磨音乐。

(记者:你觉得你的黄金期来了吗?)与其这样讲,还不如说我到底黄金期过了没有,因为你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写出这么好的歌,或者写出大家喜欢的歌。能预知的一点是,接下来我的东西会具有很强的时效性,我的时效性是,会更多地有时代感,讲的话题可能比较有时效性,但至于这些作品能不能达到某个艺术的高度,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们就是流行文化的一部分,坦然点,在流行文化里面,成功的作品一定被更多的大众接受。这种被接受的作品就可以叫做黄金期的作品。孤芳自赏没有意义,你做的是流行文化,以前我会觉得有意义,而且以前会觉得这样挺牛×的。如果现在有一个艺术家这么做,我会尊重他而且我会欣赏他,但不代表我要这么做。你喜欢梵高,你愿不愿意选择梵高的人生?

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写出类似于《没有人能够比我们更接近对方》这首歌或者是《爱玲》或者什么东西,我可能会写出另外一种具有时代感的东西,但是不知道。

“音乐不需要时刻像哲学一样去探讨。”

《劳动之余》的许多篇幅里,欧珈源都用一种近似叙述的口吻在歌唱,而在这以前,他大多用高亢的歌声,呈现昂扬的表演姿态。演绎方式的平易,拉进与听众的距离,他觉得接下来的创作方向,或许会抛开宏大的哲学叙事,着眼更具体的场景和故事。他曾在采访中提到,《爱是昂贵的》这张专辑虽有一定拔高,但大体都是个人情怀抒发,他曾设想在新专辑里摆脱个人情怀,把爱变得更宽广。

我当时的想法肯定是在第三张里,能够更多地去切入到具体的有名字的人、有真实的故事发生的人,时间、地点、场景、细节。我以前动不动就拔得很高,去聊个时间;我现在可能是用音乐去讲一个故事,年某月某日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一个故事,有可能平淡有可能精彩,有可能是一个悲剧,有可能是日常生活中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更像一个电影里的场景。

我认为这种比起更多地谈论哲学层面上的东西,更有意义,音乐不需要时刻像哲学一样去探讨,你应该做到把一个日常或者是一个小细节放大,让人看这个故事,你不要发表太多的个人见解,让观众自己去感受,这可能是我当时包括现在的想法。《月上乌尤》里面其实充满了大量的诱导性的、决定性的词汇,都是个人式的,它在告诉你我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这个事是什么样子,带有主观决定的预期和态度。

当然我也没觉得这种感觉有什么不好,我现在说的都是我的想像,因为我还没有这样去创作,我很少这样创作,我一直都是在歌里不停地变换角色,一会成为你一会成为他,一会成为第三者,我本来就是跳跃性的,有的时候你的个性和审美最后决定你的创作的特点,我就是一个跳跃的人,从我的说话里你就能感觉得到了。

我想尝试像听过的一些经典60、70年代的美国民谣一样,拿把琴,走到了一个酒吧里,看见地上趴着一个醉汉,他的钱包掉在地上,里面有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有一个漂亮的姑娘,我想她的名字一定叫Julia,完了。他不跟你讲别的东西了,你脑袋里突然问,他到底要说什么?

这时副歌就来了,他的副歌可能没有观点,只是发散出一个场景,最后他又回来,接下去的场景是酒吧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当我回过头的时候,发觉这个人已经不见了,留在地上的只有一张照片,Julia,又开始副歌。我永远都见不到她,我永远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就反复地唱。

你说这样一首歌,听完什么感觉?我今天可能会把我们刚才聊的这个场景写成一首歌,因为刚才那个场景也是这样跳在我脑子里。这样的歌一定需要非常有意思的音乐或者优美的旋律支撑,需要比较强的个人演绎,说白了,特质的声音,特质的美感来讲这么一个故事,你一下子就会去注意它了。只不过我写成中文歌,那不叫Julia了,可能取一个四川话的中文名字。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就意味着我要去尝试了。

我有一阵子特别痴迷科恩,我觉得他太棒了,可能下意识我写歌的时候开始试图让自己以一种叙说的方式来讲。因为这样的声音非常有亲近感,一种天生的人类听觉上的生理熟悉,会觉得你是温暖的。高亢的高音会让人兴奋,有另外一种感觉,但是它会有一种距离感。

《没有人能够比我们更接近对方》的原始版本不是这样的,速度要比这个快,而且调也比这个高,是因为发生了一次错误,我们在导一个版本的时候,因为格式的问题,歌曲变调降速。但我们听了觉得,变调降速的版本才是我想要的,于是立马把这个歌再录一遍,把速度跟调按照那个错误的版本改,就是你今天听到的那个版本。

“责任感是我欠缺的课程。”

父亲的身份赋予欧珈源责任感,新专辑消耗精力,巡演又是走南闯北,这让他愧疚于不能陪伴4岁的孩子。但巡演奔波劳顿,拖家带口无法成为现实。

有了孩子之后,让我突然之间觉得,我想带着他跟我一起,我们一起成长。让他从小体会到这就是他出生在我这个家庭、有我这个爸爸能够带给他的,我要让他更多地看世界,更多地去体验,跟着我走到哪里都可以,会对他的观念有影响,这是他的人生财富。

做了父亲,我现在还没有真正意义上承担起要为他付出的很多东西。我只是停留在一个做父亲的懵懂的喜悦,你会觉得原来这个人跟你有深刻的连结,会觉得这样的感觉是很奇妙的,他跟你爱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是另外一种感觉。我会觉得在这方面,现在还没有太多的付出,但是我愿意为他做一些什么,这是以前没有的,是我当父亲才能体会得到的,你愿意无条件地为他付出。

既然选择了做父亲,也开始慢慢学着去承担一些做父亲的责任,而责任感恰恰是我人生里最欠缺的课程。

图片来源:声音玩具及成员微博,巡演主办M-LAB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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