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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亚峰编辑
淑为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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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帆风顺的平平淡淡不会让感情升华,友情和爱情一样,只有经历磨难才会产生牢固的、坚不可摧的感情。那些在艰难困苦中的不离不弃,最终会建立起最稳固的关系,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毕竟,不会每个人都用友善待你。相互欣赏、相互提携的朋友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可是,还有另一类人出现在生命中,他用冷漠锻炼考验你的意志,用无情告诉你世间的黑暗,促进你生出坚硬的外壳,让你的内心快速强大起来。
第一个这类人的出现最让人印象深刻。那种猝不及防的意外的冷漠,会让人觉得忽然来到另一个陌生世界,周围的空气低于冰点,无处藏身。因为,那时年龄尚小,像羽翼未丰第一次从窝里飞出的麻雀,忽然遭遇暴风雨,它哪知道大千世界的凶险。
我在最艰苦的新兵连,遭遇了排长。
他瘦瘦高高,身材还算标致,只是醒目的八字须和对新兵漠视的眼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无恶不作又故作清高的日本军官。他浓重的豫北方言再加上口齿不清的结巴,又让人觉得他缺少文化修养,和身上的武警制服格格不入。
估算他当时的年龄,大约只有二十五六岁,还是未婚青年,但是在一群新兵面前,他像熬成婆的媳妇一样,为所欲为,似乎终于找到了排解积压情绪的出口。
不知道现在平顶山的新兵连驻地怎么样,当年,我们居住、训练的新兵连条件极差,新兵连后面高耸的烟筒和烧砖的窑炉不知道废弃多久,地面长满被严寒摧黄的荒草。新兵连的营房低矮,院落破旧,墙壁上的红砖已风化成粉,并被白色盐碱覆盖。
院落中间有一间机井房,只有休息天,粗大的黑色橡胶管才随着机器的轰鸣喷出井水,围着一群疲惫不堪的新兵,清洗发馊的衣服。
直到离开也没分清门朝哪的大门外面,有一座时刻有猫头鹰盘旋的山包,山上没有一棵树,只有阻止前行的干枯茅草在风中摇摆。
大门外有一条水泥路,一头通往市区,一头通往村庄和农田,窄的只能容一辆汽车通过。每天天不亮,我们都会带着一身酸痛被哨声惊醒,继续去那条路上跑步。
这眼前的一切有遥远的不真实,和刚离开不久的家区别于天壤。
最熟悉的是不知从哪传来的鸡叫声,它没有口音之差,和家里的鸡叫完全相同,听起来是那样亲切。它能引起对家的强烈思念。
那年我十八岁,在新兵中已算年长,尽管这样,还是被生活的巨大变化惊的措手不及。
为这所有不适应增加浓度的,是老兵对新兵冷酷态度,倒霉的我们遭遇的这个排长,对新兵的无情首当其冲。我实在无意累数他的种种不是,只想把心里积压多年诟病一吐为快。
擒敌、军体、战术……高强度的训练,让新兵苦不堪言,这些还不够。有一天在训练场,我听到排长和班长说,新兵军事素质的提高是打出来的,他毫不避讳的言论,让人听了毛骨悚然。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几乎让人崩溃。
果然,不久后的一天,听说一个班长用吉他砸掉了一个新兵的门牙。原因不太清楚,难以自保的我们在胆战心惊中度日,没有兴趣,也没有勇气打听事情的缘由。再见到那位新兵战友时,他满脸伤痛和愁容,一张嘴,首先看到缺失牙齿的黑洞。这么严重的伤害,最终以调来一个老兵,替换掉那个班长而不了了之。
隔壁班班长对我以后的工作是有帮助的,在多年征兵政审时,我都会甄别每一位应征青年,绝不允许一个品质恶劣的人混进部队,因为他让我看到了流氓行为对部队的危害,特别是对新兵的迫害。
他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有排长的鼓励和纵容,也有他本身素质低下的原因。
常常看到他提出一些无法回答的问题,然后连续掌掴新兵,似乎只有看着新兵吓得一动不动,听着“啪啪”掴脸的声音,他才能心满意足。至于留给新兵的心理阴影,他没能力想到,素质已经决定。就像狼咬死绵羊时,不会生出怜悯之心。
新兵连生活条件极差,排长只能挤进新兵班住宿,倒霉的是,他竟然恰好选在我们班,那么,只能和他朝夕相处。
那些年,崔健的摇滚乐引起一片吉他弹唱热潮,他动情的弹唱也打动了排长,尽管排长毫无音乐细胞,还是满怀热情弄了个吉他,没日没夜学习弹奏。之后的很多年,我特别讨厌吉他的声音,每次听到,都会想起每一个折磨的夜晚。
结束一天的训练,极度疲惫的我们终于盼来太阳落山,只想躺在床上安然入眠。可是,刺耳的、不着调的吉他声几乎彻夜不断。
终于,排长面带怒色,一遍遍询问谁见到了他的吉他谱,不知道哪位勇敢的战友忍无可忍,拿走了他的吉他谱,只能用这不磊落的办法阻止他继续的折磨。
当天下午,忽然接到紧急集合的通知,这次紧急集合和以往不同,要求每位新兵带上自己的全部家当,列队在营房中央。排长逐个检查行囊,当他看到我袋子里的几本书时,眼前一亮,慌忙弯腰查看,见不是他的吉他谱,面露失望之色。这时我才知道,他是为了一本书把全排几十个新兵的物品搜查一遍。
破旧营房所有露天的土地都没硬化,每天午饭后,泥土地上会躺倒一片新兵,带着一身伤痛疲惫不堪的他们,毫无尊严的像乞丐一样享受午后的阳光,短暂的温暖和对新兵连结束的盼望,支撑着每一个新兵几近崩塌的意志。
白天是不能靠近床铺的,会影响内务卫生。
从各种媒体中了解到的部队,会误导普通人的认知,那些互敬互爱绝不是唯一存在。后来,了解到“集中营”这个名词后,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新兵连。
年夏天,父母转了两次车,来到我服役的武警中队探望,发现我精神和行动有难以理解的异常。那是他们不知道,我们这些新兵刚刚经历了什么。
人不是都有一条命么,那个环境中,你会失去拿命去换命的斗志和勇气。在一次队列训练时,我正专注行走在队列中,不敢有丝毫怠慢,却忽然遭到猛然一击,差点栽倒在地,回头看,是排长,他正凶神恶煞地看着我,再看自己的衣服上,有一个重重的脚印。
那次,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打不还手。
现在想,那时应该冲上去,即使打不过他也要咬掉他一只耳朵。可当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忍受。集中营的人被整死多半,有几个人反抗?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经历也只能有一次,我无法经历其他部队的新兵生活,也无从知晓他们的情况。希望年的平顶山武警支队新兵连三排没有代表性,不然,会有多少满怀一腔热血的青年,还未报效祖国,却先遭受非人的磨难。
新兵连只有短短四个月,那个漫长冬季的冻伤结了厚厚的痂,历经几十年不能完全愈合。生命中的另一种人在特定场合,他们骨子里的恶被激活,然后无情释放。年离开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有善良的一面。
作者简介:
吴亚峰,山东郓城人,职业:警察。言少性真,爱好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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