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歌手简介
朴树大概算是乐坛有史以来最低产的唱作人之一:迄今为止只出过三张专辑。他也是风格最独立、最持久的唱作人之一,永远的吟游诗人,永远的要么深刻忧郁要么狂野自由,永远的让人“拧巴”、“戳心”、受不了,即便他今年已经46岁。17年出《猎户星座》的时候,他44岁,终于有了点“少年的沧桑感”,写得出“待历经沧海/待阅尽悲欢”的《在木星》和“时光不再/已不是我们的世界”的《ForeverYoung》了,终于“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颇有些看破红尘归老山林的意味。但是高晓松说了:“竹林是为弱者备的。”丢盔卸甲低头认命,这不是朴树。“既然生如夏花,就不怕秋风凛冽”,高晓松期待的新专辑,朴树用了14年做出来,然后我们发现,无论是20岁还是40岁,无论沧桑不沧桑顿悟不顿悟,朴树仍然是那个朴树,骨子里老不掉的少年。
朴树这个人终究是什么样子的呢,很多人不明白了,有人说他是个世俗的歌手,有人说他是个孤独的浪子,在我看来,朴树仅仅是把那份纯真保持了下来,他是人生真正的旅途者,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听他的歌是那一首《平凡之路》。听着听着便是有了感觉,每个人都在这世界上像众生的一切,没有高高在上,没有人生下来便是一片坦途,很多人像野草像野花,绝望着也渴望着,平凡着也孤独着,很多人羡慕朴树的生活状态,但是却无法对他的日常有所了解,对于朴树来讲,他只需要活下去剩下的只要音乐了。
有些人听朴树是怀旧,剩下的恐怕都是文青,我一直觉得他是属于作家和诗人的歌手。看看当年的新概念,韩寒郭敬明们都是听着朴树疼痛青春思考人生的。现在的很多年轻人恐怕已经听不进去朴树了,毕竟他忧郁起来不够愁,狂野起来不够劲,曲子谱得微言大义,歌词永远像首诗。听朴树,心里不拧巴点是不行的,或许只有拧巴的人才能感受到一个拧巴的歌手的热情。但他无疑还是“火”的,出名的,但凡对音乐有点了解的人,你可以说没听过朴树的歌,但你不可能没听过朴树。他是民谣的开创者,是他让一个时代耳目一新。民谣是个什么样的圈子呢?他们有人说自己是“瞎唱”:唱什么的都有,怎么唱都行。宋东野有首《郭源潮》写的挺好,“悲歌三首买一切,买蓬莱落脚,昆仑放思想,买人们的争执酿酒汤”。这就是民谣歌手的世界:忧郁、深刻、浪漫、理想主义。朴树同时还带着点摇滚的反叛和嘶吼。他人如其歌,是个拧巴得不能再拧巴的人,所以你听他的《我去年》会觉得他像一把火,哔哩啪啦无休无止地烧。而《那些花儿》《猎户星座》又让人感觉像水一样,柔和得没有形状。《清白之年》无疑是属于后者的。
二、歌曲评介
99年的朴树在《我去年》里讲了个故事,叫做《白桦林》,17年他唱《清白之年》,仍然讲了个故事,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讲的是自己,是无数在时间轨道上风尘仆仆最后回头张望的人们。巧的是这首歌里有个和白桦林非常相似的意象——杨树林。树林、大风、春天、漂泊、时光、生活,朴树的很多不摇滚的歌里都在反复地写着这些词汇,他用嘶吼来碰撞这个世界随波逐流的乏味,把怀念和忧愁都留给了这些柔软的旋律。
如果你听过《清白之年》的消音伴奏,就会发现这首歌旋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把吉他,四个和弦,一组分解节奏型再加一组最普通的扫弦,完全可以拿来当新手入门曲,人人都学得会。再搭上朴树干净清晰柔和的嗓音,如果不看歌词的话,这是一首平淡得让人很容易就忽略的歌。但是如果你去网易云搜索,你会发现这是整张专辑里最火、评论最多最矫情的一首歌。就像当初的《白桦林》一样。
我觉得朴树是适合忧郁,适合叙述的,他不是一把刀,更不是炸药。朴树是不锋利的,也不坚硬,他只是一棵渴望舒展、渴望天空、渴望蓝色的,自由的树。他勇敢地扛住了现实的压迫并在挤压中发出了不服输的嘶吼,最后成为了一块棱角分明的煤球。这是他做《猎户星座》这张专辑时的原话:“我没以为我是钻石,或是什么大天才临世。我还没那么狂妄。我的心智基本成熟。我相信这唱片是一粒煤。我为此而荣幸。尤其是在这个遍地塑料制品,缺少基本的爱和耐心的年代。我想我经受过那些挤压,坚持了下来,我没有回避那些痛苦。于是,我不用刻意做什么,他们都会释放在音乐里。是的,我在写歌时,在编曲时,感觉到了他们。他们都在那儿。我知道,我等了十年,就是在等这些时刻。他是在用生命写歌的。
听《清白之年》是需要宁静的,需要人停下来,静静地,像欣赏一部漫长的电影,无数的蒙太奇长镜头,闪回再闪回,是一个履历丰富的人走到人生的后半途,任凭记忆不断回溯,这故事从头到尾,有始无终。
据说这首歌原本请高晓松来填词,朴树不满意,后来高晓松看到他写出“此生多勉强/此身越重洋/轻描时光漫长/低唱语焉不详”的时候,放下文人的傲气说:“写的真好,比我写的好。只有朴树才清白。”而朴树的词,是出门参加小学同学聚会前填的。或许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是他要向那些儿时玩伴诉说的、他四十多年来的人生。当然,这也是他唱给那些迷失的人们,带他们找回记忆的依凭。
“故事开始以前/最初的那些春天/阳光洒在杨树上/风吹来/闪银光/街道平静而温暖/钟走得好慢/那是我还不识人生之味的年代”,这是他无忧无虑的童年少年。“我情窦还不开/你的衬衣如雪/盼着杨树叶落下/眼睛不眨/心里有一些话/我们先不讲/等待着那将要盛装出场的未来”,这是他浪漫而心怀无限期望的青年。“是不是生活太艰难/还是活色生香/我们都遍体鳞伤/也慢慢坏了心肠/你得到你想要的吗/换来的却是铁石心肠/可曾还有什么人/再让你幻想”,当人称代词换成了“你”的时候,他在向我们讲述世上的磕磕绊绊,讲那些步入中年后对这个社会潜移默化的屈从。这是我们很多人的写照,在风尘中遗忘那些记忆深刻的清白脸庞,熄灭眼中的清澈目光,在被大多数人认同并模仿复制的生活中蹉跎一生。没有谁没有故事,只可惜我们都选择遗忘、“放下”,将那些真诚热烈都归于幼稚、寄予大风,不再回头、不再提起。
把你的故事对我讲/就让我笑出泪光/是不是生活太艰难/还是活色生香 我们都遍体鳞伤/也慢慢坏了心肠/你得到你想要的吗/换来的是铁石心肠/可曾还有什么人/再让你幻想。渐渐长大的我们,渐渐改变的我们。少了当初的单纯,在追逐的路上,我们刻画着虚伪,昧着我们的内心做着那些我们不愿意做的事情。 大风吹来了/我们随风飘荡/在风尘中遗忘的清白脸庞/此生多寒凉/此身越重洋 轻描时光漫长/低唱语焉不详/大风吹来/我们随风飘荡/在风尘中熄灭的清澈目光/我想回头望/把故事从头讲/时光迟暮不返人生已不再来/在风尘中熄灭了清澈的目光,多想回到那个清白之年。奈何迟暮之年,人生已不可再来。不得不说朴树人到中年,依旧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或许他们不适合这个浮躁的社会。或者这个浮躁的社会本身就不适合人生存。
这只是一首动人的抒情叙事,我们却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百态人生,最终都走向平庸。这是朴树认同的平凡之路吗?我觉得不是,我仍然相信我们可以过平凡而不庸常的生命,可以抓住那些真挚的情感和热爱,我相信这也是洗去那些少时戾气和犹疑的朴树所欣赏的人生。朴树在专辑里的另一首歌《ForeverYoung》中扬言自己要“混账到老”,其实我觉得他一点都不混账,他只是一直感情充沛不知疲倦,在这个年代,对一切流行和利益趋之若鹜的人群如过江之鲫,而他做到了从一而终不落窠臼。他如夏花般绚烂却不短暂,他一生清白赤诚,归来仍是少年,从未丢失他低唱过的那些过去。
“把你的故事对我讲,就让我笑出泪光”,一首《清白之年》送给你,往后岁月跌宕,但愿我们永远有故事可以从头讲,仍然能够低唱语焉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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