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该不该创新?我们到底是喜欢古琴的古味还是古琴的新与潮?这些问题在这几年的古琴之变讨论里,一直甚嚣尘上。一直都有两派之争,我姑且将其假称为江湖派和学院派之争,虽然这个称呼并不太准确,江湖派未必很江湖,学院派也未必很学术。或者这两个划分,本来就是某些人带有成见的一种分类。但友霖为了说明这一问题,暂且先引用以上称谓。江湖派既有传统老琴家口传心授体系,也包括目前体制外的各家琴馆,同时也涵盖儒家的文人琴、道家的无为琴和佛家的禅意琴。而学院派主要包括通过大专院校专业师资及全日制本科、研究生体系以及学者、专家体系,艺术研究院、研究所及民族管弦乐机构下辖的专业管理人员和考级管理人员。这个划分有些简单粗暴,但大体可以说明问题。因为从这个划分范围我们就能看出,江湖派一般是主张遵循传统的居多,而学院派多数都主张创新。江湖派大多数习惯于口传心授的传统教学模式,而学院派更多的是用西方的五线谱或简谱、以及视唱练耳模式来培养学习者。
当然有人又要反驳了,民国时期也有个别琴家利用简谱,但这毕竟是少数。而中国的当代音乐,特别是五十年代音乐,主要受前苏联影响,也就是说,经过前苏联音乐教学模式影响或改造过的古琴教学,本来已经具备了很强的西方色彩,距离古琴的古味已经相去甚远了。而在特殊时期,江湖派和学院派有阶段性重叠,从而产生了一系列歌颂劳动人民和劳动生活场面的所谓新曲。例如公社之春、新疆好等曲目,但这些曲目随着特定历史时期的结束,而鲜有人听了。到了80、90年代,学院派又创作或移植了一批脍炙人口的曲目,如三国演义中空城计上诸葛亮演奏的卧龙吟及改编版红楼梦,以及三峡船歌和春风、山水情等古琴曲,这些曲子取法于传统曲目,但在演奏风格、情感表达上更为跌宕起伏或细腻婉转,多数在技法上与古曲相比是更为绚烂和繁复。友霖很难把这类曲子定义为古曲创新还是新曲再造。但可以肯定这一类曲子在重视技法、重视琴曲表达力的琴人里,尤其是年轻琴人里还是很有市场的。友霖不能说这一类曲子好与不好,因为偶尔友霖也会听听卧龙吟、山水情等个别曲目。但似乎这一类的曲子多数是与明代文人琴代表的虞山派琴家严天池先生所提出的清微淡远的审美琴趣是有一定冲突的。唐人陈康士则说调韵或手达者伤于流俗,声达者患于直置。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古琴入门阶段可能喜欢听些新曲,日子久了,大多还又回归了老八张等传统曲目。
如果说前辈琴家尚有传统之底,创新之能,对于古琴创新做了一些积极尝试。那么这个主张二次元的时代,古琴曲的改编移植速度,就有点太快了。每每一部热播电视剧播出,很快网上就有主题曲的减字谱,一开始先是沧海一声笑,后来从无心法师到大鱼海棠,从知否知否、到陈情令,每个月都有新曲子,而热播剧一旦热度减退,这个曲子也就慢慢变得无人问津了。你说这些曲子好听吗?有些还不错,挺好听。但不耐听,而且个别曲目指法甚至有反关节和过于繁复的特点,而另外一些曲子又过于单调和重复,有洗脑神曲之嫌。就在这一波风潮逼近之后,就屡屡出现古琴摇滚、古琴行为艺术、古琴Rap等等标新立异的各种怪现象。唐代琴家薛易简说:今人多以杂音悦乐为贵而琴见轻矣。而在溪山琴况里更是一针见血说到:弹琴不清,不如弹筝。究夫曲调之清,则最忌连连弹去,亟亟求完,但欲热闹娱耳,不知意趣何在:斯则流于浊矣。也就是说古琴媚俗于速食文化和浮躁心态,则大俗矣。友霖也不客气的说,古琴不雅,不如弹吉他、弹贝斯、敲架子鼓、吹口哨!
也许改编流行曲目的琴人,初衷是传播古琴艺术,但古琴之所以为古琴,也正是在于几千年来通过自我选择与自我沉淀而流传下来的多首古琴曲目,而令人痛心的是,虽然从五十年代掀起过打谱热潮、八十年代开始,又就陆陆续续召开了多届全国古琴打谱大会,但目前公认比较好的打谱曲目也不超过三百首。多数曲目还沉睡在古老的琴谱里,友霖不反对创新,但抛开了传统讲新潮,回避继承讲创新,我觉得都是对于传统文化的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外国人仰慕的不是我们用古琴演奏出的流行音乐,世界敬畏的也不是我们各种搞怪或者一味地二次元,给古琴穿上的华丽新装。艺术是没有国界的,国外真正看中的是中国千年来一脉相承的琴风古韵,而且是抱着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态度来朝拜的。否则也不会有美国的旅行者号搭载的无删减版流水了。
最后友霖借用唐代诗人刘长卿的一首诗歌结束这篇文章:月色满轩白,琴声亦夜阑;冷冷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随自爱,今人多不弹;为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zlfa/2748.html